人口这件事，还是不要太“人为”

宋 丁

兔年春节，看到全国各地的旅游消费潮又回来了，各条高速公路、铁路、机场、各个景区都是人头涌涌，感觉有人、有人气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这让我想谈一谈关于“人口”的事。

因为最近，国家公布了2022年全国人口增长数据，中国人口多年来首次出现净增长为负值的情况，全年人口总数下降85万！这可是破纪录的事，一时间，国内到处充满一种莫名的恐慌和紧张，好像天都要塌下来的感觉。网上一大堆分析文章出来了，大都是呼吁鼓励生育，避免人口总量下滑。

我就觉得好奇怪，中国人口终于进入平稳发展期，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啊，有那么可怕吗？我们的人口专家们千万不要又忽悠大家，不要制造不必要的紧张气氛好吗？

平心而论，中国作为一个大国，的确需要比较大的一个人口数量，才能维持咱们国家的经济社会平衡发展。然而，无论是历史，还是当代，无论是国内，还是国际，人口这个事，大体上以自然增长为基础，必要时适当做一点国家性的调节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做过头了就麻烦。现在回头看，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来的计划生育政策，造就了一代独生子女，打破了长期以来的中国人口自然平衡增长格局，现在年轻人的不生少生，和那一波的人口严控显然有密切关系。

“超生”这个词是中国人的发明，搁在国外，压根没有这么一回事。那些年，中国人想多生一个孩子，那叫一个难那。我想起了那一年春节联欢晚会上黄宏和宋丹丹表演的小品《超生游击队》中那个因超生引发的人间遭遇，让我也想起前几年著名导演张艺谋因超生被举报，罚了700万，结果几年后，形势大反转，国家又开始鼓励生育，直让我替张艺谋喊冤：你晚生几年，就没得罚，还会受到奖励呢！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中国现在担心人口下降，首先是一个心理问题。我们长期以来以世界人口第一大国而为荣，现在，印度马上在人口上将超越中国，这让中国人有点接受不了，从此咱们在人口上就是“老二”了，感觉输给印度了。我就奇了怪了，人口比印度少一点有什么不好吗？难受的不是我们，而是印度。以印度的经济发展水平，那么高的人口总量，难道不是负担吗？我们好不容易让人口总量增长稳定了，却又开始发愁人口不够，想继续当世界人口第一大国，这种心态难道不是一种毛病吗？

中国担心人口下降，还来源于一种对人口价值的扭曲性错解。我们多年来太依赖所谓“人口红利”，这里面的“人口”就是指人口数量。我们吃了那么多年的人口数量红利，习惯了，突然下降了，就觉得好不适应，还想着赶紧补人口数量，继续依靠“人海战术”来求得中国的崛起。

这个事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好笑，有点悲哀？人口多了当然好，但一个国家在当今世界，要获得更高的国际地位和现实利益，其实根子上并不是人口越多越好，而是人口品质越高越好。中国好不容易走到人均GDP12000美元这个世界上公认的高收入国家的重要关口，我们现在更需要以科技创新、产业升级来维护我们中华民族在国际上拥有更高层级的地位，拥有更高水平的生活品质，而这些都不是依赖所谓人口数量带来的“红利”，那是中国现代化第一波过程中的红利模式了，现在人口增量下滑，很正常啊，让我们中国能更加集中精力提升全国人口的文化科技水平，提高我们的国家竞争力，提高我们国民的生活水平，这不是挺好吗？干嘛要为这人口增长趋缓的态势紧张呢？

有人说，中国现在的最大人口困局在于少子化、老龄化，任其发展下去，国家经济将出现严重问题。这个时候，我脑海里只有一个词：杞人忧天！就像当年有人担心中国人口增长太快，发明了全球自古以来没有过的“计划生育”政策，一不留神，把人口增长给锁定了，当人们被计划生育闹腾了三四十年，突然发现咱们又走到了人口低生育的路口，立马刹车，转而鼓励生育，这折腾来折腾去的，到底要咱们中国老百姓该如何呢？生个孩子咋就那么多事呢？

少子化会是常态吗？我觉得根本不用担心。只要把国民经济的发展搞好了，大家有机会赚钱，房价也不用搞得那么高，生活大体上能过得去，你看中国人生不生？一定会生，而且不少人生他两个、三个孩子都是正常的，这有什么问题吗？历史上从来都是如此啊，只要国家稳定、繁荣、和平，生孩子压根不是事，还用得着由人为的压制生育突然转而搞什么“生育鼓励”吗？

老龄化听起来挺恐怖的，满大街都是老年人，有人惊呼：这个国家要完蛋了！你看这些人的观念扭曲到什么地步了？老人多了怎么了？这种老龄化的情况在世界发达国家早就出现了，早就常态化了，人家完蛋了吗？发达国家还是发达国家啊，而且人口平均寿命更高了。非洲的人口倒是很年轻化，那又怎么样呢？

在中国，最早老龄化的地方都是发达城市，比如上海，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518.12万人，占总人口的35.2%；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361.66万人，占总人口的24.6%；7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220.71万人，占总人口的15.0%，的确，这种高度老龄化给城市管理、养老金管理等等带来一些问题，但是，所有的制度都会随着现实而改革、改变啊，上海因为如此高的老龄化就垮掉了吗？就拖了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后腿了吗？不还是中国经济第一强市吗？不还是中国城市的先锋代表吗？

所以，不要一提“老龄化”，就先入为主地觉得国家负担开始重了，国家要吃不消了，不是那么回事啊。连所谓“老年”概念都在变，而且变得很厉害，根本不是以前中国农业社会时期“养儿防老”价值观下的老龄化，现代国家、现代城市中的所谓老年人，特别是那些中低龄老人（60岁至75岁）的价值已经被当今时代不断挖掘出来，为发达国家提供了属于当今时代的重大发展经验。我们中国要适应老年人口占比增加的现实，这非常正常，政策面应该深入探讨适应这个老龄人口增加背景下的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模式，而不是天天在那里人为制造所谓“老龄化”带来的紧张，天天出一些馊主意来干预人口年龄结构的正常变化。

一句话，中国人口适度老龄化，这是客观规律，非常非常正常，完全没有必要紧张兮兮的，好吗？

中国人口增长趋稳的好处有很多，比如，我们的教育、医疗等公共资源的利用就不会那么紧张，就不会让那些机会主义分子再搞那么多教育产业化（商业化）、医疗产业化（商业化），老百姓就可以大大减少被商业化的教育、医疗坑害的机会。中国人为什么就一定要每年在高考上搞得那么疲惫不堪？中国人为什么就一定要看病挤破头，不良医生为了多挣份子钱而两分钟打发一个病人？

至于那些野鸡大学什么的，还不赶紧关门大吉，为什么？连正规学校都招不够生源了，哪里轮得到你个野鸡大学参乎呢？这样的结果，是不是更多的孩子都能上得了大学，一个班的学生也不用那么多，是不是教学质量都会明显提升呢？

家长们也开心啊，那种想方设法走后门、送礼去送孩子上学的事会大大减少，因为时代变了，生源少了，学校相对多了，很多学校担心的是生源不够，开始重心以提升教学质量来保障生源了。

人口增长趋稳的直接好处当然是经济发展的质量会显著上升。我们现在不是讲“高质量”发展吗？事实上，当人口多的时候，大家就容易忽略质量，反正有人海战术能支撑发展，我们看一下世界500强企业的情况就明白了，中国在世界500强企业中的排名数量的确已经是世界第一了，但扒拉开一看，傻眼了，我们的企业质量都不高，主要是依靠员工数量支撑出来的高产能，人均产值只有发达国家的十几分之一、几十分之一。这种500强，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呢？

所以，中国现在讲高质量发展，首先是人口质量的优化，这必然表现在人口总量的趋稳，表现在不再一味追求所谓基于数量的“人口红利”。说实话，有些人这么多年来，习惯了依赖人口红利，比如房地产，还指望源源不断的农村人口向城市转移，地方政府指望继续卖地、土地财政，开发商还指望继续大卖房子赚钱，投机者指望继续依靠炒房子捞钱，这背后起码有传统的人口数量红利在作怪，现在，谁还敢在房地产上依赖人口红利呢？

此处，一定有人要恶批我了：照你这么说，好像现在出现的中国人口增长趋缓甚至下滑都不是问题了？话不能这么笼统地说。有些情况下，比如，社会负担显著加重，那人口多了就是问题；又比如，每次战争过后，国家经济面临加快复苏，这时候对人口的需求大增，就是好事。反过来，人口减少也是，有些情况下，人口下降是坏事，但有些情况下，人口下降又是好事。我觉得，中国当下的情况，人口不再按照过去那种显著增长模式，而是趋稳（局部时段可能下滑），这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有利于国家推进高质量发展模式。

总而言之，关于人口这个事，我们不要过于担忧，导致过于人为操弄，还是让它自身内在规律发挥作用就好。在经济规律引导下，人口呈现自然调节状态，比如人口增加偏快，经济社会压力加大，人们生育意愿自然下降，出生率就会下来，而人口增长慢了，影响到经济社会的稳定性以及人们的收入状况和生活状态，人们的生育意愿就又上来了，几千年来，一直是如此，怎么搞到现在，好像人们不会生育了似的，还得国家教大家怎么生孩子，这个事有点滑稽嘛。

至于这些年来，引发年轻人降低生育意愿的那些问题，比如，收入不稳定、高房价、扭曲的婚姻观等等，这些问题压根不能算到人口低增长问题上去，甚至那些经济社会问题才是造成人口低增长的原因。不去积极入手解决这些经济社会问题，而是单纯鼓励人们提高生育率，这是本末倒置，效果也不会好。我们还是要理性看待当前出现的人口增长放缓甚至下降的问题，不要被眼前的一些“急就章”问题带到沟里，把经济社会现象看走眼了。

但是必须清楚，中国人口增长当前出现的趋缓和下降，这是历史趋势，不管背后有多少问题存在，它都必然在中国这个历史时代呈现出来，不是人为能改变的，也完全不需要刻意改变。人口增长趋缓甚至下降并不是什么坏事，我们要顺势而为，不要怪罪这个时代。至于其中出现一些关联的经济社会问题，这也属于正常现象，一一解决就好，不要指望一个劲地单纯依赖人口增长去解决那些问题，那是希图以果化因，不可能解决问题。还是应该从那些问题本身入手，针对性地解决问题，从而引导经济社会健康发展，包括人口的正常发展。

我相信，随着中国经济社会面的提升和改善，无需人为太多干预，人们的生育意愿仍然会回潮，有朝一日，中国人口会重回上升的轨道，当然，更多地是平稳上升，不是那种人口暴增的局面，因为，这是客观规律。